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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书徐汝佩卷》原文及翻译

2024-02-09  本文已影响0人  泥步修行A

书徐汝佩卷

壬[rén] 午之冬,汝佩别予北上,赴南宫试。已而门下士有自京来者,告予以汝佩因南宫策问若阴诋夫子之学者,不对而出,遂浩然东归,行且至矣。予闻之,黯然不乐者久之。

士曰:“汝佩斯举,有志之士莫不钦仰歆[xīn]服,以为自尹彦明之后,至今而始再见者也。夫人离去其骨肉之爱,赍[jī]粮束装,走数千里,以赴三日之试,将竭精弊力,惟有司之好是投,以祈一日之得,希终身之荣,斯人之同情也。而汝佩于此独能不为其所不为,不欲其所不欲,斯非其有见得思义、见危授命之勇,其孰能声音笑貌而为此乎?是心也,固‘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’者矣。将夫子闻之,跃然而喜,显然而嘉与之也;而顾黯然而不乐也,何居乎?”

子曰:“非是之谓也。”

士曰:“然则汝佩之为是举也,尚亦有未至欤 [yú] ?岂以佩骨肉之养,且旦暮所不给[jǐ],无亦随时顺应,以少苏其贫困也乎?若是,则汝佩之志荒矣。”

予曰:“非是之谓也。”士曰:“然则何居乎?”予默然不应,士不得问而退。

他日,汝佩既归,士往问于汝佩。

曰:“向吾以子之事问于夫子矣,夫子黯然而不乐,予云云而夫子云云也。子以为奚居?”

汝佩曰:“始吾见发策者之阴诋吾夫子之学也,盖怫然而怒,愤然而不平。以为吾夫子之学,则若是其简易广大也;吾夫子之言,则若是其真切著明也;吾夫子之心,则若是其仁恕公普也。夫子悯人心之陷溺,若己之堕于渊壑 [hè]也,冒天下之非笑诋詈[li]而日谆谆[zhūn]焉,亦岂何求于世乎!而世之人曾不觉其为心,而相嫉媢[mào]诋毁之若是,若是而吾尚可与之并立乎?已矣!吾将从夫子而长往于深山穷谷,耳不与之相闻,而目不与之相见,斯已矣。故遂浩然而归。归途无所事事,始复专心致志,沉潜于吾夫子致知之训,心平气和,而良知自发。然而黯然而不乐曰:“嘻吁乎!吾过矣。”

士曰:“然则子之为是也,果尚有所不可欤?”

汝佩曰:“非是之谓也。吾之为是也,亦未不可;而所以为是者,则有所不可也。吾语子。始吾未见夫子也,则闻夫子之学而亦尝非笑之矣,诋毁之矣。及见夫子,亲闻良知之诲,恍然而大悟醒,油然而生意融,始自痛悔切责。吾不及夫子之门,则几死矣。今虽知之甚深,而未能实诸己也;信之甚笃,而未能孚诸人也。则犹未免于身谤者也,而遽[jù] 尔责人若是之峻。且彼盖未尝亲承吾夫子之训也,使得亲承焉,又焉知今之非笑诋毁者,异日不如我之痛悔切责乎?不如我之深知而笃信乎?何忘己之困而责人之速也!夫子冒天下之非笑诋毁,而日谆谆然惟恐人之不入于善,而我则反之,其间不能以寸矣。夫子之黯然而不乐也,盖所以爱珊之至而忧珊之深也。虽然,夫子之心,则又广矣大矣,微矣几矣。不睹不闻之中,吾岂能尽以语子也?” 

汝佩见,备以其所以告于士者为问,予颔[hàn]之而弗答,默然者久之。汝佩悚然若有省也。明日,以此卷入请曰:“昨承夫子不言之教,珊倾耳而听,若震惊百里;粗心浮气,一时俱丧矣。请遂书之。”

译文

书徐汝佩卷

壬午年(注:1522年)的冬天,汝佩与我告别,北上京城参加会试。后来,我门下的一位士子(注:读书人)从京城过来,他告诉我,汝佩因为不满考试的策问中有暗中诋毁我学说的内容,所以没有作答就走出了考场,然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归乡的行程,并且也很快就要回到浙江了。我听了之后,好长时间都黯然不乐。

这位士子说:“汝佩这番壮举,有志之士没有不钦佩仰慕的,都说自尹彦明之后,直到今天才再一次见到。一个人远别亲人,背着干粮,带着行李,奔赴几千里,去参加为期三天的会试,一般都会挖空心思,竭尽全力,投考官所好,希望一朝及第,换得终生荣华富贵,这是人之常情吧。然而,唯独汝佩在这一点上能‘不为其所不为,不欲其所不欲’,如果不是他有‘见得思义,见危授命’的勇气,谁能低声下气、谄媚阿谀做到这一点呢?这不就是‘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’的心吗!我以为先生您听到之后,定会欣然喜悦,特别赞誉他吧?然而,我却看见您黯然不乐,是何缘故呢?”

我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
这位士子又说:“是不是汝佩如此举措,也未能做到完全妥当?汝佩要奉养自己的亲人,不能朝夕衣食不保,因此他当时就应该随机应变,考取功名,稍稍缓解家境的贫困吧?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,则说明汝佩的志向荒废了吧?”

我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
士子又问:“那到底是什么缘故呢?”

我默然不答,这位弟子不得其解,随后退下。

后来,汝佩回来之后,这位士子就去问汝佩。

他问道:“之前我拿你的事去向先生请教,先生黯然不乐。我是如此这般跟先生说的,先生是如此这般答的。你怎样认为呢?”

汝佩答:“起初,我见出题的考官暗中诋毁我们先生的学问,不禁心中恼怒,愤愤不平我想,我们先生的学问,是如此简易广大;我们先生的言语,是如此真切昭明;我们先生的内心,是如此仁爱忠恕且公正博大。先生悲悯世上人心的沉沦,如同自己堕入深渊一样,他冒着天下人的非议、讥笑、诋毁、谩骂却每日谆谆教诲,难道他有求于世人吗?然而世人竟然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,对先生如此嫉妒诋毁,既然如此,难道我还要与他们为伍吗?罢了!我将回去追随先生到深山远谷隐居,对那些人耳不闻,眼不见,就这样算了吧。因此就义无反顾地回来了。在回来的路上,无所事事,才再次专心致志,深入体会老师有关致良知的教诲,慢慢地我开始心平气和,进而良知自然萌发。然后黯然不乐地感叹:“哎呀!我错了啊。”

这位士子问:“那你这么做,果真是不可取的吗?”

汝佩曰:“不是这样的。我这么做的方式,也未尝不可取,只是我这么做的动机,则有不可取之处。我告诉你,当初未见先生时,我听到先生的学问也曾非议讥笑,甚至诋毁。等见了先生,亲耳聆听良知之学的教诲,这才恍然大悟,心意和畅,至此,自己这才开始痛自悔悟我要是未能入得师门,那一生就几乎完结了,先生的学问,我如今虽然理解得深,却未真用到自己身上;虽然自己深信不疑,却难以人信服,我自己还难免有身谤先生学说的嫌疑,又怎么能如此急迫地去严厉责求他人!况且对方大概从未直接得到过先生的教诲。假如他们有机会得到先生的当面教导,又怎么知道如今这些非议讥笑诋毁的人,他日不会如我当初那样深刻地悔悟呢?不会像如今的我这样深信不疑呢?为何我忘却自己当初的艰难,现在却如此急迫地责求别人呢!先生冒着天下人的非议、讥笑和诋毁,尚且每日谆谆教导,唯恐人们不能从善,而我的所作所为却恰恰相反,其间的差距真不可以分寸来计啊!先生之所以黯然不乐,是出于对我的至爱,进而为我深忧啊。尽管如此,先生的心,又是如此广大,如此精微‘ 那'不睹不闻’的‘中’,我怎么能够完全给你说得清楚呢?”

汝佩来见我的时候,拿他告诉那位士子的那番话来问我,先生的不言之教,我倾耳而听,仿佛隆隆的雷声能震惊百里之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。汝佩悚然若有省悟。第二天,汝佩拿着此书卷进来请求说: 之外,我只是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回答。请先生帮我写下来吧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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