脱贫散记｜小暑.13

七点半，毛毛细雨随着夜幕降临，远山近树都已看不分明，山村陷入一片寂静，除了偶尔响起一声有气无力的嚎哭。

看热闹的几个老太婆也早就没了兴味，各自带着离奇的谈资满足地回去为家人和畜禽准备宵夜。

村上干部和驻村工作队一帮人还都坐在胡老太婆家檐下。杨支书叫老李去给胡老太婆穿上衣服却一直没做到，已被弄得完全没了脾气。喊刘主任过来商量，他却只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。工作队几个折腾一天早累了，看他东拉西扯说不到重点，也没了搭话的兴致。深深的挫败感袭上心头，大家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，渐渐淤积成化不开的压抑。

在村部准备资料的宋老师完成任务过来，他问过杨支书情况，沉吟半晌，才说出一个折衷的主意。大家本就没有更好的办法，也只得勉强接受。杨支书不想再和那老两口说，干脆就把事情安排给宋老师办。

宋老师喊了老李出来，扯到一边苦口婆心：“你说你家老胡这样闹，臊不臊得到我们的皮？结果咋样，丢的还不是你家的人！别个都说你是耙耳朵，我还不晓得主意都是你在拿？你们究竟想闹腾个啥，不就是还想评个低保搞点补助？你以为会闹的孩子有奶吃，我跟你说这如意算盘早就不管用了！就算有人支持，我和杨书记都不得支持，更莫说驻村工作队！”

“你那卧室能不能住人我也懒得管，她将来要睡哪里也是她的自由。只是明天检查到你家就达不了标，村上镇上挨批评挨处分我们就认了，你家里享受了的补贴那真金白银的可都得退回去！你屋头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晓得？这六七万块钱咋个拿得出来？就算砸锅卖铁拿得出来，你两口子就舍得？你自己还是掂量掂量！”

“多的话不说，你把各人老婆管好，今晚我们就不动手搬了，明天早上你们两口子自己把床搬到卧室去，柴房必须恢复柴房的样子。我六点过来看，如果到时没做好，就莫怪我们再不帮你说话！”

老李开始还不形于色，越到后头脸色越难看。宋老师虽不至于声色俱厉，却把话都说透了，如果真把村上其他干部和驻村工作队都得罪了，就算还有人支持，怕是也靠不住。他一边偷偷觑某人眼色，一边只得唯唯诺诺应了。

胡老太婆虽然还在干嚎，一直没人搭理也就没了气势。得了老李的承诺，虽然还是担心，杨支书一干人却也无可奈何。嘴上说得再硬，既没有法律法规支持也没有政策文件撑腰，谁又真敢用强呢。

于是，村里一干人各自骑了摩托一头扎进黑沉沉的夜色里，回家去了。杨支书和工作队又把一些注意事项全都和老李嘱咐一遍，才分头上车准备回镇上去。

看着车窗外黑沉沉一片，秦月早息了还要回家的心思，心头泛起深深的无力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