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的八十大寿

七月一号，是姥姥的八十大寿。

爸妈都笑着问我：今年准备给姥姥买什么礼物啊？姥姥从小就对你好，你可千万不能抠门啊。

我笑着说：我什么时候对家人抠门过啊？

更何况，对最疼爱我的姥姥，我是绝对不会抠门的。

为姥姥祝寿的酒店，是小舅选的。酒店距离爸妈家和小舅家不远，走路就能到。

姥姥说：咱们用不着大操大办，也不用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。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，开开心心地吃顿饭，就行。

在我去蛋糕店挑蛋糕的时候，妈还特意嘱咐我：不要买太大的。除了你，大家基本都不怎么吃。

我选中的，是一块镶嵌着寿星和寿桃的水果奶油蛋糕。当店员为我推荐老人祝寿主题的蛋糕时，我一眼便挑中那憨态可掬的老寿星。我挑的蜡烛，也是数字“80”图案的蜡烛。

当我打开蛋糕盒子时，姥姥高兴得合不拢嘴。爸、妈、小舅和小舅妈也先后露出满意的表情，开始鼓掌。我对爸妈说，买蛋糕的钱不用报销，我自己出得起。爸、妈先后对我竖起大拇指。

摆放好蛋糕之后，我把蛋糕盒里附带的纸王冠安装好，对姥姥说：姥姥，咱也体验一把伊丽莎白女王的感觉，好不好？

全家人先后大笑起来，一边鼓掌，一边欢呼。

姥姥露出欣慰的笑容，任由我把王冠戴到她头上，并在全家人的歌声中吹灭蜡烛。

看到姥姥的笑容，我心里涌出比蛋糕还要香甜得多的幸福感。

我姥姥、我妈、我

我是姥姥姥爷带大的。我很小的时候，由于爸妈工作忙，我经常被放在姥姥姥爷家里。我和姥姥姥爷相处的时间，比我大舅、我小舅的孩子要多得多。

当时，姥爷经常会带我出去玩，带我四处看风景。每当这个时候，姥姥总是会在家里给我做好吃的。

姥姥姥爷的老房子里有一个很小的院子。当时，院子是由砖瓦垒起来的墙围出来的，一边是姥姥姥爷家的客厅，一边是放杂物的老平房。院子两边是两片用碎砖瓦围出来的土地，里面总是种着青菜，有时是韭菜，有时是其他的菜。在我的印象中，那两片地一般都是姥姥在打理。姥爷则经常整理摆放在老平房里的一堆东西。我记得，放在老平房里面的，都是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杂物，基本上没有很重要的东西。

于是，当爸妈问我“姥姥姥爷平时都干什么的时候”，我总会回答：姥姥经常收拾地里的菜，姥爷就喜欢鼓捣一些破玩意儿。

听完我的回答之后，爸妈总是笑得合不拢嘴。

我记得，从那个时候起，姥姥就经常用种在地里的韭菜来为全家包饺子。

我爸有时候会说，我最像他的一点，就是和他一样爱吃韭菜肉馅的饺子。

这多半是因为，姥姥包的韭菜肉馅的饺子，实在美味。

小时候，每当姥姥包韭菜肉饺子的时候，我总会吃很多，一直吃到肚子滚圆、实在吃不下为止。新鲜的韭菜，肥美的猪肉，加上偶尔出现的虾仁，总会在姥姥的手里融合成鲜美而咸淡适中的馅料。

直到今天，每当想让我回到爸妈家来吃饭时，姥姥总是会对我说：毛毛，家里又包韭菜肉饺子啦。

姥爷离开的那一年，姥姥迅速地变得苍老，也变得衰弱。

在照顾因病卧床的姥爷时，姥姥还曾经握住姥爷的手，指着我，对姥爷说：你就安心治病吧，你会好好地活下去的，将来还要看着咱家毛毛上大学呢。

当时，我记得，姥姥的脸上始终还是挂着笑容的。

但是，姥爷离开之后，姥姥便开始时常感到不舒服，经常需要卧床休息。早已经长得比姥姥高大得多的我时常需要帮忙搀扶她。

我还记得，有一次，姥姥的老家里有一位老人过世，老家那边的亲属请姥姥过去一趟。

从老家那边回来之后，姥姥便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上，对我妈说：不去了。再也不去了。再也没有比我还大的，我还去干什么？下一个，就该是我了。

直到现在，我仍然记得躺在床上的姥姥说出这句话的样子。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的，因为，她不仅仅感到劳累和疲惫，甚至连喘气都有些困难。

但是，当时的我，实在无法为姥姥分担什么。因为，我自己也过得非常不如意，也在面对许多各种各样的困难。

后来，全家人一同送姥姥去美国，让姥姥和我大舅一家共同生活。

在大农场一样的休斯敦，姥姥不仅重新开始在大舅家的院子里种菜，还搭起一个养鸡棚，开始养鸡。

后来，姥姥还加入休斯敦当地的华人教会，在那里认识到一些新的老姐妹。

也正是在这时，我才知道，欧美各国的华人教会就是海外华人的朋友圈。

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之后，姥姥的身体和气色逐渐好转，脸上重新露出笑容。

大舅家的孩子们稍微长大之后，姥姥再次回国。

这个时候，爸妈和小舅、小舅妈都已经买好同一座单元楼上的新房子。姥姥再次回来，和爸妈同住。

这个时候的我，已经能够帮爸妈分担公司中的一部分业务，并负责其中几位相对比较重要的欧洲客户。

每当我和我负责的客户谈成一笔新订单，并最终拿到那一笔订单的提成时，我总会把好消息讲给姥姥听。姥姥总会高兴地说：我们家毛毛真棒。

我说：那是当然的啊，姥姥。我已经26岁，不是6岁。我已经不是小孩，已经可以为这个家出力啦。

姥姥笑着说：无论你长到多大，你在姥姥眼里，始终都是孩子啊。

我为姥姥选的生日礼物

今年，我为80岁的姥姥选的生日礼物，是一副装裱在画框中的金箔装饰画。

这副装饰画的内容，是一对仙鹤在枝叶繁茂的松树之下驻足。画面的右上方绣着“松龄鹤寿”四个字。

无论是松柏，还是仙鹤，寓意都是健康、长寿。

这正是包括我在内的全家人的共同期望。

我们都期望，为全家人操劳一生的姥姥，能够继续平安、健康、愉快的陪伴我们，能够尽可能多地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。

姥姥的幸福和快乐，也是我们全家的幸福和快乐。

2020.7.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