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代课”记
今天给一位同事代了两节课。所谓的“代”,不是代替同事上课,我也讲不了;只是坐在教室里看着学生,不至于出什么乱子。按照计划第一节课学生看一期世界周刊视频。第二节课学生做训练题。
第一节课五十分钟。视频时长四十三分钟。那意思是学生看完我得说点什么。因为事先同事没有给我交待这剩余的七分钟干什么。于是学生开始看视频,我也得绷着神经和学生一起看,一边看一边想,一会儿看完了要说些什么。
视频看完了。我和学生一起回顾了视频的内容——美国枪击案、亚裔歧视、芯片难题、棉花问题。因为是世界周刊,所讨论的事情都是外国的事。我说这都是跟我们无关的事。美国枪击案,不仅说的是现在,视频里还把前几年发生的枪击案一并挖出来,组合在一起,呈现给我们。你们有啥想要说的?
学生不敢吭声,不知道老师是要把问题引向何方。我接着说,是不是觉得美国乱糟糟,很不安全,还是我们这里好啊?学生都点头称是。我接着说了一句话,美国那么乱,国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去美国呢?有那么多达官显贵把自己的子女送到美国呢?美国是中国留学生第一目的国,就是现在疫情期间也是如此。美国这么乱,但它依然是世界上财富精英、知识精英、思想精英、科技精英最集中的国家,你们不觉得这是个悖论吗?学生继续不吭声。
我接着说,中国古人讲“乱邦不入”,意思是乱的国家就不要去了,因为那里危险。现在我们接收到的信息是美国乱糟糟,那里就应该是“乱邦”,但事实却是有越来越多的精英阶层要入这个乱邦。这就有两个问题,要么是我们接收到的美国“乱糟糟”这个信息有问题,要么是这些精英有问题。
如果是前者,那只能说明我们所看到和听到的都是有人想让我们看到和听到的,并不是事件的全貌,这对我们对整个事件的判断和评价会造成误导。再往深了挖——谁在背后操控什么让大众看什么不让大众看,以什么为标准,就会发现这是一个更为棘手更为烧脑更为恐怖的问题——此问题就此打住。我们热切希望是后者——精英们都有问题!
接着我又问了一个问题,这些事情与我们有关吗?我们是不是可以像未庄的阿Q们一样不痛不痒地看着这些事啊?学生不吭声,主要是不知道老师想说些什么。我说这些事都与我们有关。我们看到了听到了至少得有一种共情能力,有同理心同情心,要有代入感。这事发生在我们身边如何?我要是那个杀人犯呢,我经历了什么?我要是无辜的受害者呢?我要是警察和法官呢?我要是事后去开追悼会的群众呢?彼时彼刻我会是一种什么心情?
有一个学生说芯片和棉花与我们有关。我接着学生的话说,咱们关于芯片和棉花知道多少呢?知之甚少。芯片是高科技,不懂就不懂了,总之我们知道的是就是外国人在卡我们的脖子。棉花这个事我们或许可以说上两嘴。新疆的棉花是超好的棉花,这是全世界公认的,那些外国的洋品牌为啥要拒绝使用呢?不使用就不使用了,我们为什么反映这么强烈呢?看来这棉花问题绝不是简单的棉花问题,具体是什么问题,肯定是我们不需要知道清楚的大问题,不打听为好。但同时我们也不宜随便站队,因为我们连基本的事情都还没有整明白。
一口气说完,也到了下课时间。不经意间,我发现了教室的后排座位上还坐着一位家长。我顿时有一种被人拿枪顶着后脑勺的凉嗖嗖的感觉。我努力地回忆了这快意的七分钟,生怕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。生活无法预测,不经意间就能跟人开个玩笑。